给我一个塞包

一年四季屁股疼

北京过期 下

需要多细腻的情感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啊

速凍戀曲:

*最动人时光,未必地老天荒。


*<上>请戳一下头像。


 


———


 


04


郑云龙的天赋本来就好,他稍微下点功夫,专业课成绩蹭蹭往上涨。大二刚开学没多久,提到09级音乐剧班,老师第一个报出的名字是阿云嘎,第二个就有可能是他。


 


阿云嘎依然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样子,他被郑云龙从宿舍叫出校园外吃饭。郑云龙占据了面馆最中央的位子,给他点了一份小馄饨,馄饨汤里紫菜只有几缕,他边安静的吃边听郑云龙说食堂里的菜今天有点干还挺咸,难吃的一比,应该是水价上涨盐价下跌了。


 


这是他们生活里极其平常的一天,吃完饭散步回学校,一起去排练厅背台词。天黑的很晚,太阳的余晖在天边角落晕染出绚丽晚霞。


 


2011年夏天,Twitter成立第五周年,巴以政坛冲突加剧,冥王星不再被列为太阳系行星。他们仍在这座象牙塔里,郑云龙的同学不知道从哪搞来两张话剧票,话剧约莫是以一位父亲为主角讲两代人的生活。郑云龙寻思着权当消遣,却用学习表演做借口理所当然的叫上阿云嘎。


 


北京的玻璃墙幕长成一个样子,映着远方低矮云层,像下一秒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就要倾盆而下。阿云嘎似乎有一点寡言,但又是平常不动声色沉稳着的状态。


 


故事是很俗套的故事,每一节起承转合,郑云龙在起的时候就能猜个大概。两个小时不长,帷幕降落的时候观众席的灯还没有开,人群黑皴皴成一片夜海。偶尔有手机灯光亮,就变成沉默海洋上漂浮的星。


 


他余光扫见坐出口一侧的阿云嘎还没有起身的意思,就偏过头去。微弱的光线下,似乎有什么飞快的从阿云嘎的眼眶坠落,无声碎在衣领上,洇开几不可见的水渍。


 


那个瞬间郑云龙的心脏变成了一件高中衬衫,阿云嘎眼眶里的碎片就是水笔,浅浅细细地在上面划了一道。他怎么会在盛夏感知到春季生长,枯土复苏,冰河解冻,热带风暴削弱成扶风弱柳,从最深处蔓延上来,钝涩而痒。


 


郑云龙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开始玩手机,俄罗斯方块的声音在剧场响起来。阿云噶转向他喊他静音。


 


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剧场,阿云噶很明显是因为有心事在沉默,而郑云龙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心事在沉默。


 


出地铁口时候风很大,刮着身后阿云嘎的声音一点也不真切“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。”


 


好多年前地理课上讲的热岛效应在此刻变得如此明显,郑云龙觉得城市的空气气压已经低到不再流动,他发干的嗓子冒不出一句话来回应,张开嘴巴,只有热风吹进去。


 


“我认识一个朋友。”阿云嘎斟酌着开口。


 


郑云龙不是没做过听众,他知道以“我认识一个xx”开头的故事,百分之九十九这个xx都是讲故事那个人,百分之一这个故事是现瞎编的。


 


于是郑云龙那天就听到了一个很长的,关于一台遗留的录音机、关于三百只羊、关于风干牛肉和奶茶、关于双亲逝去不爱说话的小孩、关于鄂尔多斯歌会、关于一百八十块一间的地下室、关于北京和梦想的,阿云嘎认识的朋友的故事。


 


一直回到宿舍楼底,他们都没再讲过话。这个故事的悲剧色调太浓重,黏稠到连呼吸都过于吵闹。郑云龙终于确认,剧场里那颗亮晶晶的碎片不是错觉,是眼泪。


 


“其实那个朋友就是我。”阿云嘎站定在宿舍门口,很小声地补充“我也没有很难过。”


 


郑云龙心里想着我早就知道是你了,而且你明显就很难过。但他只是张开双臂揽过去,做成一个拥抱的样子“好,可是我很难过,就抱一下当安慰我吧。”


 


 


05


阿云嘎在期末的某个早上拉开窗帘,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。电线杆上没有小鸟唱歌,他在玻璃上写了一串晦涩难懂的蒙文又擦掉,指尖被冻得通红。


 


“你写什么呢。”


 


郑云龙把整床棉被披在身上,明显就是没睡醒的样子,能挡住眼睛的刘海这时候飞得乱七八糟。阿云嘎伸手给他捋开,“没有,去吃早饭吧。”


 


人们说过了年就是大了一岁,再过个生日,一年就要大两岁。毕业大剧的排练提前了挺久,09级音乐剧班规规整整走过了三年,在阿云嘎举手表示要演Angel的那一刻沸腾了。其实每个人到这个时候时间都不太好调整,但在班长要试妆的时候,几乎全班都仿佛要听什么领导人重要报告一样挤在排练厅里,傻得像一群小学生。


 


郑云龙是所有小学生里最紧张的那一个,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,也不知道怎么压抑心跳的声音。


 


阿云嘎被班上三两个女生推出来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浓妆柔化了他凌厉的轮廓,深邃眼瞳被强加的线条拉长了一小段,天生冷淡的气息瞬间融进了引诱危险的意味。


 


郑云龙在全班开始大声吆喝起哄的时候才回过神,阿云嘎就站在人群里没办法的笑。笑起来的他又不太一样了,笑起来的他就是Angel。


 


大伙看完热闹纷纷离开,阿云嘎走过来“你有事情吗?要不我们对一对。”


 


郑云龙心想着除了我家里立刻起火,有什么事我也能给推了“没事,直接来呗。”阿云嘎回过身去拿台词,郑云龙又在心里补充,我家在青岛呢,起火了我也回不去。


 


对戏是阿云嘎一时兴起,收拾好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几颗又小又暗的星星挂在天边,像超市展出劣质宝石。阿云噶抬头“北京的星星不好看。”


 


郑云龙偏头看他侧脸“青岛的星星长得和这个差不多。”


 


“城市都是这样吧,内蒙古就不一样,天和草原一样宽,星星和牛羊一样多。又大又亮”,阿云嘎笑了笑,也偏过头看向他“有机会,我带你去草原看星星啊。”


 


郑云龙往裤边上搓了搓根本不存在的汗“那什么,你不是想喝水么。我现在去给你买。”话音一落就往自动售卖机跑,太激动,差点绊一跤。


 


阿云嘎有点不明所以,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,手机早就没了电,他抬头开始数:一,二,三……


 


郑云龙买好水,迈开步子跑回去。离阿云嘎十几米远的时候,又慢了下来。他扒拉两下被风吹乱的刘海,调整了错乱的呼吸,一步一步走过去。


 


在还有五步的时候,阿云嘎把脸转向了他。


 


一直到很久以后,郑云龙都记得这一刻。星星把微光燃进阿云嘎的眼睛里,世界除了他全部都虚幻而敷衍。他们一起出现在一颗渺小的行星上,他们是比行星还要渺小的星尘。这样短暂的、渺小的生命,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顾忌,为什么还要被条条框框限制理性。那些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这一刻喷薄,风云残卷只是人生的一瞬间,而他此刻只在乎有对方的未来。


 


郑云龙走到他面前,低头凑过去。那是一个飞快的,温柔的,干燥的吻。


 


阿云嘎始终挂着那张冷淡的面无表情的面孔,幸好,郑云龙想,幸好他没有皱眉头。


 


那个吻,或许根本不能称得上吻过后是怎么回的宿舍郑云龙已经记不清了,只记得第二天,他的班长没有叫他起床。


 


 


06


暗恋的水打翻,晕开在青春白纸的末尾。太阳把白纸晒得有些皱,雨水又把它打烂成一滩纸浆。放在阁楼上没人管它,外面长青苔,车停下,一群小孩子打闹着跑过,一对老人步履蹒跚的提着菜篮子。吱呀一声,推开门,又过了无数个光阴。


 


毕业来得过于猝不及防,班上甚至凑不齐同学,大家飞往世界各地,天南地北精彩潇洒。约好了毕业Party要推迟到寒假。 


 


音乐剧系当然每个人唱歌都很好,阿云嘎来之前包厢里就已经唱了半轮。郑云龙抬眼,可能是因为房间里暖气开太大了,阿云嘎把围巾取下来,露出一节细白的脖颈。


 


他还走着神,同学就推搡着让他唱。郑云龙走向点歌台,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。去上海的飞机就在两个半小时以后,在这个场合下,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阿云嘎告别。


 


“我唱个再见吧。”他抿着嘴笑,同学们怪他没事瞎渲染离别氛围,但他还是想唱给那个人听。


 


这么想好像有点矫情,故事的开始他俩交换名字,故事的结尾只有他单方面告别。


 


一曲终了,大家继续笑笑闹闹。郑云龙路过阿云嘎,推门出去了。


 


阿云嘎又听了好几首歌,看着郑云龙一直没有回来的迹象。手机这个时候亮了,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,信息记录停在初夏。


 


“我今晚八点登机,E58,去上海。”没头没脑,是郑云龙的作风。


 


阿云嘎立刻下楼拦了一辆的士。


 


那天北京的夜景很纷繁,一盏一盏亮起的街灯是人间星子,深深浅浅的云朵是这座人潮汹涌城市的无形孤岛。的士飞驰向机场,司机师傅按了单曲循环,歌里王菲缠绵悱恻地唱“有生之年/狭路相逢/终不能幸免”


 


雪是这个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,淅淅沥沥,只在透过车窗抬头的时候能看见。它们坠在玻璃上,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混乱的水印子,再也无迹可寻。阿云嘎依稀能从高架上,从稀疏的雪幕里看到遥远路上成片的光,那大概是北京的某个商圈,半年多以前他和郑云龙一起去吃过不很正宗的羊肉汤。


 


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做了一个梦,梦里是大一快结束的时候,郑云龙坐在食堂里问他放假要不要一起去伦敦西区看Les miserable,他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是随口回了一句委婉的拒绝。在这个梦里,他认真的点头说,好啊。


 


汽车突然制动,阿云嘎的头嗑了一下玻璃窗,醒了。他从的士上下来,低头看了看表,19:28分,距离郑云龙登机还有22分钟。首都国际机场的暖气开的很足,数万盏白炽灯亮到刺目。他走进去找短信里说的登机口,巨大的机场形形色色都是人,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离别。


 


他路过一个女孩,有点歇斯底里地对电话那头喊“我再也不要等你了”。首都机场是如此忙碌,从爱尔兰的冬雪到安哥拉夏,从加拿大埃德蒙顿到南非金伯利,每天八千万人在这里起飞又降落,没有人在乎她的故事。


 


阿云嘎停顿了一下,大概几秒,才继续往前。


 


他在19:55分走到离E58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停下来,因为他看见了郑云龙。


 


郑云龙披着一件全白的风衣,右手拖着拉杆箱向登机口走过去。在人群里他的背影出挑而优越,挺拔像青松翠柏,像振翅欲飞的鹤。


 


那时候他们之间只有一百米的距离,阿云嘎的眼前却闪过四个年岁的北京故事。看过春天里整一条街道羊蹄甲开得鲜艳如同北海道八重樱,郑云龙低着头玩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。打过同一把雨伞裤腿上溅满了泥水,他给郑云龙接表演课要考的台词。还去买南门外小吃店的红薯和板栗,掰成两半,在干涩的秋日中散发出暖烘烘的气味。郑云龙把窗帘拉开,大雪鹅毛一样撒下来,他对自己说“班长,又下雪了”


 


他的目光跟着白色风衣,从检票处到透明廊桥,然后消失在飞机口。郑云龙没有停顿,也从未回头,像他早就告诉过自己,没有人会来。


 


阿云嘎在原地站了很长一会儿,才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飞机的轰鸣声卷走季风,从北纬39”54’到31”40’,一千二百公里让故事全部过期。他因为望向腾空的飞机而望向天空,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,羽毛一样旋落到他眼里,弄花所有视线。


 


他们演过这么多剧本,唱过这么多人生。却没能预知到在北京属于彼此的最后一个冬天,竟然是离别。


 


阿云嘎终于对着辽远行星一样的飞机航行灯挥了挥手。


 


“再见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一句话番外


-


2018年冬,他们重逢。


 


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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